总要疼过才后悔！
作者：金小贝
1
不是没有过恩爱。
小玉那时才十九，眼睛细，皮肤白，个不高，但胸和屁股长得都很到位。穿着裹臀裙在一明一暗的舞厅里端茶递水，舞曲都会吓得停下来。
金井慌忙收了眼，去捣鼓音响。
正在舞池里摇晃的几对男女不好意思地拉远了身子，手指仍恋恋不舍。
金井，你他妈的会不会放，脑子吃屎去了。
马上好。马上好。金井钻进一大块电线和零件里面，汗水噗嗒噗嗒滴下来。
刚捣鼓好，就闻到一股香水的味道。是小玉的手臂，在灯光里，象牙一样的白。
快擦擦汗。
小玉的食指和拇指捏着手帕，其余的三根指头翘起来，好看得很。
金井接过来，舍不得擦，先拿在鼻子边闻闻，笑嘻嘻地拿嘴巴啄了一下，还给小玉，才抬起胳膊在额头上抿了抿。
小玉扭了身子，去掐他的耳朵。金井躲闪着，忘了刚刚被骂的不开心，呲牙咧嘴地笑。
看这对兔崽子。舞厅里有人看着他俩骂。
金井和小玉不在乎。管他呢，就是要好，就是要秀恩爱，羡慕死他们。
他俩好了四个月了。是金井追的小玉。金井比小玉小一岁，但长得高大，帅气。就是穷，所以才从山窝窝里来到县城，到舞厅放音响。
小玉是外地人，离这里几百里呢，是山里的，怪不得长得俊。
她们那个地方有很多女孩都到平地找事做，一起来的还有她本家的几个姐妹，那几个都跟了有钱男人。明的，暗的。
小玉也有有钱人追，但都没答应。她想找个正经人过日子。
夜里两三点，舞厅没人跳了，他俩就上街去，到地摊吃一碗凉皮。
小玉喜欢吃里面的面筋，金井就把自己碗里的面筋全挑给她。
金井在一个小巷里租了二十平米，小玉把它布置成两室一厅，就不在舞厅的杂货间住了。
她把自己的铺卷搬来，还带来了自己的压箱钱。
整整两千块哩。
反正我父母早就不在了，咱俩这就当结婚了。
那天晚上的春宵，十八岁的金井和十九岁的小玉一直从晚上三点持续到早上八点。后来两只小兔崽子倦得实在受不了，才合了眼。
2
多么美好的回忆啊。
金井后来带着汤婕到广州到福建谈业务的时候，不是没有想起过从前。一想起，他就纳闷，当初是怎么了，就对这个山里女人那么痴迷。
小玉后来是越来越不好看了。生了孩子，胖了，眼睛就格外小。皮肤也没以前白，脸上有了斑，特别在夏天，一出汗，几层粉都遮不住。
勤快倒还是勤快，从来不让金井做任何事，饭端在桌上，衣服递到手里。家里早晚收拾得很齐整。来了朋友，金井坐着，小玉跑来跑去，像电影里的日本小娘们。
金井母亲中风时，金井在外地回不来。小玉搬回金井的老家，住在乡里，伺候老太太。
都说金井有福气，金井就不置可否地笑。
他的福气，早就转移到另外一个女人身上了。
他和汤婕认识五年了。
这是一个见过世面的女人，会喝酒，会抽烟，会聊天，也会赚钱。她在县城，有八间门面房。
她对金井很好，给金井买几千块一件的衣服，还敢丢了老公孩子跟着金井到处跑。
金井就很感动。何德何能啊，他对自己说。
金井早就不是那个在舞厅里放音响的农村男孩子了。他后来开过饭店，卖过糖烟酒，搞过装修。
本钱都是借来的。农村孩子，干事业不容易。
也有赔钱的时候。实在没钱还债，小玉就去原来上班的地方做足浴技师。
舞厅早与时俱进，改成了足浴中心。
里面有靠脸吃饭的，也有靠技术吃饭的。靠脸吃饭，出力少，挣钱还多。靠技术吃饭，累。
小玉每天都很累，但回到家，还是把做好的饭端到金井面前。
后来金井和别人包工程，一不小心就发了财。在城里买了房，还买了车。
车是二手的，开起来还不赖。
只是副驾驶上坐着皮肤松弛的小玉，金井觉得别扭。
别扭了两年，金井和汤婕睡到了一起。
3
也提出过离婚。
金井是有良心的人，他不想对不起汤婕。他准备离婚后正式娶她。他有把握。汤婕早就和她那窝囊的老公貌合神离了。
这些年，汤婕帮了他不少。给他贷款，为他跑生意。工程活越来越不好做了，头疼的事情很多。回到家，他一句话都不想说。小玉，呵呵，只会给他洗衣做饭。
朋友也换了好几批了，以前的穷朋友几乎没了往来。请客也多是在大饭店，越高档越好。如今这社会，混的就是面子。
小玉，和那帮穷朋友一样，是拿不出手的。
他是早把汤婕当成了自己的女人。他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遇到她，他这样的男人，就应该和她这样的女人，一起干事业，一起过生活。这样的女人，才叫女人。这样的人生，才叫人生。
酒酣耳热时，望着满桌光鲜亮丽的人，他就羞愧自己的出身。
小玉，就是他身上的毒瘤，见证过他的不堪，早该割掉了。
他要拿出自己的诚意。和汤婕躺在酒店的大床上时，他说他要离婚。
汤婕没说话，却紧紧地抱住他。他更加卖力。
汤婕说，你离，我也离。金井感动了，流了泪。
他回去谈判时，小玉裹着围裙，正在抹餐桌。餐桌上有一粒顽固的污垢，她咬了牙，抹布发出“嗤楞嗤楞”的响声。
我不离婚。小玉说。
金井说，咱俩不合适。
小玉呼啦一声打开水龙头，水花溅到碗底，跳起来洒了她一脸。她抬起手背，胡乱在眼上擦了一把。
你要不离，那我以后就不回来了。
金井说完，砰的一声，关上门。
4
他真的有好久都没回家了。
他决定晾着小玉。你不是不离吗，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。
他开始公开和汤婕在一起。反正汤婕都不怕，他一个男人，又怕什么。
过了几个月，汤婕把一张照片让他看，他肺都气炸了，掏出手机就打给小玉。
谁让你又去足浴中心上班了？
我要挣钱。小玉冷冷地说。
他挂了电话，气急败坏地开车回家。小玉没在家。虽然没有人，但还是很整洁。他走到卧室，和他在家时一个样子，他最爱看的一本杂志，仍然放在他睡觉的床头。
他在客厅坐下，抽了一支烟。烟雾缭绕中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伤感。
他没有再打电话，也不想去找小玉。他丢不起那人。
晚上十点，小玉回来了。一张不再年轻的脸画着浓浓的妆，看上去叫人难过得想哭。
不知为什么，他发不出脾气了，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，看着她换上家居服，走到洗手间洗脸，走到饮水机旁喝水。
静寂中，金井说，以后不要再去了，我给你生活费。
小玉说，我不要。
不是给你的，给彤彤。
彤彤在学校住宿，用不着。
你。金井气得咬牙切齿。
小玉啪的关掉客厅的灯，说，你走不走，我要休息了。
金井说，离婚吧，我已经不爱你了。
小玉的脸抽搐了一下，说，好。
5
金井把离婚证拿给汤婕看，汤婕说，这么快？
金井说，是啊，怎么，你后悔了？
汤婕变了脸色，说，没有。
金井把离婚证拿在手里，翻来覆去地看。是啊，怎么就能这么快呢？
他以为，小玉至少会要死要活地闹上一阵的。他心里有了一丝说不出来的郁闷。
汤婕依偎过来，抱着他的头，亲他：放心，我马上就和他办。
金井没说话，一是不好意思，那样显得太低贱，二是心情确实沮丧。
他想，其实汤婕真是个不一般的女人，她从来没有逼过他离婚，自己好歹是个男人，也得有个姿态。
刚接的工程是个香饽饽，费了不少劲，金井差点要了老命。做完这个，他就能在市区买套房子。那里，就是他和汤婕的新家。总住酒店，也不是个办法。
在他的心里，小玉和汤婕老公这种人，都是寄生虫，是不值得同情的。如果他和汤婕是夫妻，那一定是如虎添翼，强者就应该和强者联姻。
他不是没良心的人。他把家里的房子留给小玉，孩子他出抚养费。
他没有和汤婕讨论过这些，她虽然是个不一般的女人，但应该还是自私的。
他之所以把房子留给小玉，还有个秘而不宣的希望：汤婕有八间门面房。
至于她那边，他当然希望她能多分一点。但他不会说出来，说出来就不好看了。
6
小玉居然很快就再婚了。
新郎是足浴中心的老板，说喜欢了小玉很多年，从小玉当年来舞厅做事就开始喜欢她，还没等表白，就被金井捷足先登。
前几年老婆癌症去世，一直没遇到合适的，前一阵子看小玉情绪不好，一打听，知道小玉离了婚，就赶紧出手。
结婚那天，老板给小玉举行了隆重的婚礼，说要把欠了几十年的爱都补回来，还给小玉买了一辆车作为聘礼。小玉很快从一个打工妹变成了老板娘。
金井听说的时候，有些震惊。他关在办公室里，抽了整整一包烟。他打开小玉的微信，看到了满屏刺眼的婚纱照。
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一脸甜腻的笑，靠在她的“新郎官”身上。
他忽然想起，他和小玉还没有拍过一张婚纱照。
结婚的时候没钱，后来有了钱，却没时间。小玉提过很多次，他总拖。说是忙，还不是不在乎。
这个一直想和他拍婚纱照的女人，人生中的第一张婚纱照，却是和别的男人拍的，真是一种讽刺。
7
汤婕再也没有提离婚这个词，金井也没有再提。他的内心被严重的挫败感包围着，对什么都提不起劲。
他忽然没有了和汤婕结婚的冲动，人啊，真的是很奇怪的动物。
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去找汤婕了吧。
而他不去找她，她也决不会主动找他。
可是有一件事让他不得不去找她：到手的工程被转包给了另一家公司。
他驱车赶到，却看到汤婕和几个男人正坐在KTV的包厢里，缠绵地唱着“真的好想你”。
金井转身离去，胃隐隐作痛。他忽然明白，汤婕这样的女人是掌控不了的，他连发火的资格都没有。
只有小玉那样的女人，才会任他“欺负”吧。
可是，纵然心里有一万句粗口，他还是克制住自己，站在KTV的外面，给汤婕打电话。
半个多小时，汤婕才走出来。
干吗。汤婕手里夹着一支香烟。
太晚了，我来接你。金井陪着笑脸。
那天晚上，金井一边在汤婕身上“工作”，一边在心里骂自己贱。
他问自己，你是真的爱这个女人，还是因为这个女人背后的资源。
他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。
他什么也没敢说，只是把心里的恨通过肢体动作传达出来。
中途，他停下来，看着身子下面这个张着猩红嘴巴的女人，有一种想要呕吐的冲动。
然而，只是一瞬间的恍惚，他又让自己“耕耘”了起来。
今天的次条是送给6岁以上孩子的《飞花令里读诗词》近一千首古诗词，数百位诗人。第一辑+第二辑（共八本）：定价242.2元，团价只要99元包邮！长按识别小程序就可以进小贝的书店购买：
上期回顾：